深圳中学学生谭可欣: 深中于我是一段救赎与被救赎的旅程

来源:深圳中学 2023-02-03 59个人阅读

深圳中学学生谭可欣: 深中于我是一段救赎与被救赎的旅程

深圳中学学生谭可欣: 深中于我是一段救赎与被救赎的旅程

深圳中学学生谭可欣班主任——田瑞

对于一名高中老师而言,如果一名学生三年都在你的班上,那这一定是弥足珍贵的,因为这意味着你教龄的十分之一有ta的陪伴。

高一、高二的时候,我是可欣的学科老师,她给我的印象是:成绩不错、专业突出、话不多(也可能是因为我们接触不多)。高三的时候,她第一个学期一直在北京参加术科培训和考试。真正频繁接触,应该是高三下学期的后半段:原来除了学习成绩优异和专业突出,她也是热情活泼风趣的......我们一起期待术科成绩的出炉,一起期待最终会被哪所学校录取......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最终以广东省美术生第一名的成绩被同济大学录取。

希望可欣保持那份热爱,奋力前行,不负光阴,不负自己,为母校添彩!

而我偏爱教室窗边清透的绿

盛夏将至,终曲渐进。

高考前的最后几十天,我终于告别美术校考回到深中进行最后的冲刺。晒布岭满树的凤凰花热烈了多少人的青春理想,而我,却偏爱教室窗边以一种蜿蜒柔缓的姿态向天空延伸的樟树身上清透的绿。

那抹绿,是三年前我踏进深中校门时映入眼帘的第一幕景致;也是三年后的我离开校园时回头瞥见的,对深中最后的模糊印象。

黑色毛线球

初到深中,我像一团封闭在牛皮纸箱里翻涌缠绕的黑色毛线球,还沉浸在初中死读书换来混沌的优越感中无法自拔。直到我被身边同学的耀眼光芒刺得无所遁行——他们博学多才,开朗精干,所谓“深中的生活太精彩”在他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而我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庸俗无知。

在强烈的自卑心理驱使下,我挣扎着、闪躲着蜷缩回我阴暗的箱子里,愤世嫉俗,怨天尤人,回避社交,回避集体活动,反复咀嚼着压抑与孤独。我心中那一个庞大的美感世界,却在繁重的学业压力与自我的思维枷锁下归于静默。

高一上学期,每次大型考试对我来说都是一场精神折磨,我日复一日地体察着周遭一切与我无关的“精彩”事物,唯独在放学后的学校画室里,我才能感受到片刻的安宁与归属(那时画画对我而言仍是兴趣,未当作发展道路)。

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从高一下学期转班踏进小博雅开始?从盛盛老师的西方文学选修课、徐懿老师的卡夫卡与博尔赫斯到晓慧老师的民国清流选修课开始?从某一次突破性的语文课题演讲开始?从加入soraway艺术社真正接触艺术思维开始?从渐渐与宿舍、班级和画室的同学、老师熟络起来,讨论文学与艺术,爱欲与文明,性别与偏见,存在与自由开始?

我不清楚。

深中的魔力就在于一切的改变都好像并没有一个明确的里程碑,思想的革命只是在悄然地进行,然后在不知多久后未经预谋的某一天,你突然感觉到一种沁人心脾的通畅——这所有经历与感知彼此穿插、交织着。

终于,我精神的“黑色毛线团”被编成一股股冲破黑箱肆意蔓延的枝桠,继而生发出一抹像窗边樟树那般,不那么耀眼夺目的宁静而清透的绿。

启 蒙

“深中的生活太精彩,以至于怎样过都是一种浪费。”我认为,深中的每一节艺术课、选修课甚至文化课亦是如此。当启蒙之光降临,人性中的神性就被激发,牵引着人向更深处朝圣——

01鲍勰老师的音乐鉴赏课上,我们认识世界各地的音乐,宫崎骏、久石让两位大师动人泪下的绝妙配合为我埋下学动画的种子,我对影视作品里的配乐与剪辑手法愈发敏感(这也为我后来校考时的面试与作品集准备提供了新颖的角度);

02力俊星老师的雕塑课让我感受到凝聚在石膏中永恒的运动与呼吸,享受在塑形过程中忘记时间脱离现实的沉静;

03彭盛盛老师秉持着“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望故乡”的教学理念深切发问,幽默地联系着西方文学,引导我们思考人生、反思现实、关切世界命运;

04徐懿老师以轻柔的话语为刀,为我们解剖卡夫卡与博尔赫斯幽深复杂的精神世界,我在卡夫卡充满荒诞与痛苦的文字中找到情感投射,转而向更形而上学的思维探索进发;

05在晓慧老师民国清流的课堂里,一群璀璨了时代乃至后代的“大师”莅临现场。我们认识到陈寅恪先生所谓“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对于当代教育之重要性(同时也是我们在深中所切身体会的);胡适先生“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进一寸的欢喜”的箴言激励我们脚踏实地地拓宽“知识圆圈”;“钱学森之问”使我们在怀念人才辈出的民国时代时学会反思当下、厚积薄发;清流讲坛上同学娓娓道出弘一法师李叔同在《送别》背后“华枝春满,天心月圆”的一生,带我思考世俗规训与终极意义的关系……

以良师为伴,与大师为伍,受艺术之熏陶,汲文学之精华,观社会之流变,识科学之博大……终于我们被浇灌成真正意义上的“深中学子”,以校园为沃土蓬勃生长,再带着各自的启蒙之光散布天涯……

救 赎

深中三年于我不仅是一场启蒙的盛宴,更是一段救赎与被救赎的旅程。

高一时我怀抱着对人性和现实百分百的悲观情绪,做出也许我将在深中只身独行三年的预言,直到身边人用他们的包容与耐心一步步牵着我走出孤岛——

博 雅

转来博雅班或许是这三年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作为那时年级唯一的文科班,小博雅像一座世外桃源,原在理科班的竞争氛围被消解,这里处处洋溢着书本的气息与思想的光辉,我紧绷的神经接受了一场沉浸式按摩。

我高一所有的好运仿佛都积攒给与这群人的相遇(尤其表白我的同桌,是她用她的热烈与细腻将我从消极的孤独中解救出来),他们从不吝惜对他人的赞美,从我的形象、我的文字到我的作品,一开始我受到夸赞还手足无措甚至受之有愧,但正是在她们真诚友好的评价下,我终于一点点走出自我否定,更坦诚地接纳立体的自己,同时也开始大方地将赞美传递给他人;他们从不羞于自我表达,不论是对课堂问题、日常生活还是社会时事,他们永远以辩证的眼光看待,不惧权威不入流俗,以丰厚知识积淀为底气,大胆发表引人深思的话语,充分诠释了何为“博雅”二字。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人格与目标追求,有人热爱街舞,有人热爱摄影,有人热爱体育,有人热爱音乐剧,有人是犀利的社会观察者,有人是真诚的生活艺术家……但所有博雅人(也是深中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即靳老师在《光环之外》一文中所说的“理想主义气质”——潜藏在成绩单背后对自我的探索以及对人类的关怀。这是深中高度自由的学习环境与师生相互平等尊重、教学相长的育人理念之共同产物。

同样,在这里我遇到了最难忘的老师。即使在低谷期,我也从未觉得被放弃——班主任飞飞老师愿意抽出一节晚自习的时间,与我在泥岗教室旁的窗台听我诉说我的生活不幸,分享他的学习方法,关切地同我规划艺考与高考的时间权衡;在我唐突地染发后也从未感受到任何人的刻板印象与冷眼相待,反而收获了语文老师晓丹以《阿房宫赋》里的“绿云扰扰”相赠的新绰号;英语老师Donna看出我喜欢绿色,还送给我一个绿色的加湿器作送别礼带去北京学美术。

在他们的教导下,我考取了高中最好的一次成绩;在一节语文课前独立演讲上,我借艺术展变成网红打卡地之现象谈论艺术的纯洁性,不善言辞的我在自己在意的领域却收获了意料之外好的反响,晓丹老师中肯的点评让我意识到原来我也能用自己的认知去感染他人,就像她常常在课上与我们分享她的精彩人生经历一样,让我们燃起投入生活的热情。

我认为好的老师应当像《悉达多》里的船夫,像《刀锋》里的拉里那般,从不强硬地把自认为的真理灌输给他人,而是以一种引渡者的姿态引导旁人躬身入局、积极行动、感知世界,最终获得属于自己的真知与救赎——这是我在深中老师们的身上所认识到的,也是我以后想要成为的温柔存在。

身 为

请千万不要认为在深中这个以优异高考成绩闻名的学校,艺术生并不能得到好的培养与发展。在这里,也许不是每个人都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但是每个人都一定能在不同角色中收获属于自己的蜕变。

在高一疫情隔离期间,经过长时间与自我的相处,我终于认清自己的优势和所爱,选择了艺考这条艰苦又充满挑战的道路,我的家人也开明地尊重了我。虽然彼时的我对美术的认知还停留在用具象的方式讲故事,只会单纯的造型;对艺术也只停留在表面的直观感受,从不究其背后的观念与场域。

直到高二我加入soraway艺术社,一节社课上我了解到了“垮掉的一代”与那个时代的文学音乐与美术,我才意识到艺术不能只是个人的审美狂欢,更重要的是作品中一个时代的思想内核与精神需求。于是我开始主动在各种媒介上了解艺术史,了解各种画派与主义,再联系到同时代的音乐、政治、心理学、哲学……

我想,也许人不能停留在自己的认知舒适圈里自怨自艾,而当有刨根究底解构一切的勇气?我的创作激情终于迸发,裹住我美感世界的屏障被豁出一道大口,那是一种何等的享受啊。

在深中的画室,我亦收获了一群情感深厚的战友、体贴的学姐、可爱的后辈与老师。集训前,我敬爱的一位学姐主动走进我幽暗的世界,陪我在东门、在龙岗区的马路间、在我们小区散步聊到了深夜;吴老师以及各位毕业于清美央美的老师用其之所学为我们打下了坚实的绘画基础与艺术素养;在北京集训的日子里,四名深中美术生相互扶持,抱团取暖,在北京一起度过了许多个第一次离开家人的节日,经历一场又一场战斗,我们便成了彼此的家人。当大家都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画室的学弟学妹们纷纷发来祝福,我们也变成了别人的学姐,分享经验、寄予其希望……

从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开始到高三最后的四十多天返校冲刺高考,我大半年的时间在集训,因此我与文化生同学之间的链接渐渐虚化,身份认同也愈加模糊。

对于深中,甚至对于这个世界,我常常有种莫名的抽离,像个旁观者。但老师们在我最后冲刺给予的鼓励与帮助,爸妈给予我的心理支持与无条件的包容,以及同学们的学习经验分享与开导……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在灵魂的相对合群与绝对孤独之间找到了一份自如,然后融于我所存在的万物之间。

高考结束,当我和妈妈拿着成绩单相拥看着彼此喜极而泣时,我知道我终于证明了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走出象牙塔

我们终于还是要走出这座象牙塔。引用《光环之外》下的评论一则——“然而当离开深中这样充满理想主义氛围的小团体,迎面扑来的却是理想的幻灭。高中时候一呼百应的价值观,在其他地区却变成了迎风而执的炬火,燎得手痛,也只有在刷朋友圈的时候才能看见那些在世界各地闪耀的星火。”

在疫情的裹挟下,在社会新闻频频震惊世人时,当我们走向未知直面深渊时,曾经充满理想主义气息的深中人们是否也会感到无力?

然正如朱校长所说,“生命以负熵为生”,我们依旧有勇气在“自我反省、自我记录、自我实践和自我调控”中建立自己的秩序,用珍贵的精神品质感染世人,改变象牙塔之外的世界。

举一个庸俗的比喻,我们像一艘艘远行的航船,在大学与社会激荡的风浪里摸索前行,而2019-2022的深中这座灯塔,是我们停泊迷茫灵魂的永远的家。

别了,精神永乡

盛夏已逝,终曲声息。

我们终于肩负着初成年轻盈又沉重的行囊,踏上向更广袤世界的新旅途。

别了,我的精神永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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